夕烧

それでも海は穏やかに凪いでいた

【青黑】步步 (上篇)

【1】引子


道上皆知,青峰爱财。


与其说是一位杰出的武士,倒不如称为一名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从剑道上讲,他是一位无可比拟的天才剑客,在刀剑斩与杀中闪耀如太阳般的光芒,于敌于友都不得不为之折服甚而发指。

没有对任何主君宣誓过忠诚,却能在执行任务中视死如归。有时即便身负重伤,他也会将任务完成到底。

然而,让人吃惊的是,其目的并非为名为攀附上层,仅仅只是期冀获得大人们给付的酬金。多多益善。


“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赤司征十郎玩弄着手上的剪刀,清脆的金属摩擦掷地有声,毛骨悚然般凛冽。

一个月前的清河屋事变中,亲眼目睹了青峰大辉黑旋风般的杀气与刀法,不可不为之震撼。

说实在的,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轻取凉太并且突破敦的防线呢?


虽然事后得知是同一阵营,但藩主的双保险行为显然摆明了赤组还不具备让藩主百分百信任的意识。

心里很清楚,青峰一个人的能力是可以和整个赤组不分上下较劲的。


赤司的武士组织虽然成立还不到一年,门下却也已有诸多杰出而忠心的武士。

只要是赤司想要的人,最后无一不纷纷纳入他的麾下,比如精干的副长绿间真太郎,孤傲的一番队组长魔王紫原敦,以及灵巧的二番队组长天才黄濑凉太。


这和赤司征十郎的个人才能自然是分不开的,他的亲和温柔与凶狠冷酷可以共生,明明是双重的人格却能保持在任何状态下不变的运筹帷幄。这使得赤组成立后不久,威慑东部三藩的名号便陆陆续续在道上流传了起来,也难怪一个月后就得到了东部最大的洛山藩藩主平宗圣一的认可并确立了所谓的君臣关系。


当然,赤司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满足两个字,他的视线一直都在更远的地方。


青峰大辉的名字虽然一直有听说,但毕竟是南藩的人,并不和自己的队伍属于一个活动范围。

今日同盟,明日敌手。如果现在不把这样的高手驯服于手下,势必会成为赤组发展的障碍。


为了赤组的未来,青峰大辉必须留下来。而留下来的代价,真的只能是巨额的酬金吗?


人之执着,必有其苦痛之处。


“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只为更多的酬金,大辉的刀法可不是和我这么说的。”


“说吧,赤组没有不能办到的事情。”


“不远千里来东藩的原因,筹集那么多资金想要完成的任务,统统都告诉我吧。”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大辉。”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地开始纷纷落下,前一秒还是如此清澈的月色瞬间被浓雾骤雨吹破而不见清辉。


青峰不禁闭上了眼睛,恍若重见离别时的那个夜晚。


这几年来,赤司征十郎是第一个看破自己的局外人。

自己本来并不是杀人如麻的冷血武士,也完全不是道上传闻的金钱主义者。

能告诉他吗?

或许真的可以靠这个男人更快找到他的哲,甚至帮他筹集赎金把哲从青楼里赎出来。

但是,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善类,赤组资金虽然雄厚还有平宗圣一在后面撑腰,但说白了无非是想利用自己罢了。

然而这些年不都是被各种所谓的大人利用过来的吗?何况自己根本没有把握能靠现在手头上的资金把阿哲赎回来,更是没有身份地位可以受阿哲待见的浪人。


“如果你觉得你一个人就能办到这件事,那凭你的能力,早就解决了吧。”


“你不会还想着,能做到这件事情的,只有你自己这种可笑而自欺欺人的话吧。”


青峰看着赤司那只金色的异瞳下开始源源不断滚动起让人捉摸不透的暗流,不禁打自心底泛起了寒意。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如果最后让你失望了。”


“不如我把这只眼睛挖出来补偿你吧。”


“大辉。”


【2】残妆

 


 

揽照拭面思心洁,傅粉则思心之和。

更作眉色如远山,新桥衫衣罩藤紫,无语点檀唇。


“影间大人,这是橘娘的扬屋差纸,指名让您速速前来。”


早已不是美浓府的黑子哲也,而是洛山南院的花魁影间。虽说是万人拥簇高高在上的倾城花魁,说到底还不是当初橘娘用五千两银子买来以色事人的龙阳之流。


黑子哲也曾经想成为武士的愿望早已被碾压得粉碎,甚至走不上父亲希望的仕途之路。

当初在府邸吹得一手好笛,写得一手好字,涵养的文才与风雅的修养,怎想如今都用到了这种地方。


是为,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侍女在侧为自己打理已留到腰际的天蓝色长发,摆出盛大而庄重的发型。

不能如武士一般豪迈地用白色丝带随意挽起,倒成了女人模样的闺中子弟,真是可悲又可笑。

闭上眼睛,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出来,暗自成殇。


查封美浓府,父亲入狱,母亲和弟弟妹妹的嚎哭,还有青峰奄奄一息的样子。

多年来的梦魇就是那时起养成的。

为了救父亲,当时已然一无所有的家庭却不得不支付一万两银子买通层层官吏。

政治劫难从来就是四面楚歌的结局,曾经的友人装作不认得,曾经的同僚翻脸不认人,好若黑子家从来都是茕茕独立于世。


“总有办法的,我们一定能把黑子大人救出来的。”

“这500两银子,你先拿着。”

“这点伤没什么关系的。嗯?你问我做了什么…”

“嘛,当然是帮宫本大人除掉了他的那个仇敌团伙,头目叫什么松本清…虽然杀人的感觉确实心惊肉跳,但你看这不是得到了酬金嘛。.”

“哲,你就别担心了,能赢得了我的人,只有我自己。”


“影间大人,该出发了。”新造相田丽子在门口已然就位。


打开门,看到的是能够预见的盛大队伍。

群龙舞凤的花魁定纹灯笼照亮着前方不知为何的道路。声旁两位平时侍奉在侧的小女孩拿着传统的花魁用品紧紧地跟随着自己的脚步。

虽然穿着厚重的服装,脚踏高六寸的精美木屐,但因为之前常年受武道的训练,走起路来并不显得吃力而笨重。


是了,那些年没日没夜的训练也只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非但没有做成武士,还把青峰君逼入了歧途。

青峰君那时为了救父亲到底错杀了多少无辜,又背离了武士之路走了多远?

摇了摇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但又能哭什么呢?

最后父亲还是被救了出来,最后青峰君还是答应了自己不会再为赎金滥杀人。

如果能早一点知道自己这具躯体能卖出五千两银子,如果可以早一点做出这种觉悟,父亲就不会在狱中受那么多苦,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不会害怕得终日躲在简陋的茅草屋里挨饿受冻,青峰君也不会背负那么多条人命,受那么多的伤。


不是黑子哲也,是花魁影间。

下意识地调整了下目光,然后试着抿出一丝笑容。


绝对,可不能在这里倒下了。


花魁道中。

已经在轿中听惯了的外界喧哗,黑子哲也早已没有了第一次的不适应与羞耻感。但是今天外面的呼声和碎语确是超乎了寻常。


“影间大人,今天外面围了不少赤组的人,不知是什么情况。” 传来消息的是保镳伊月俊的声音。


“伊月君,和日向君还有木吉君说一下,让他们做好准备,虽然没有多大胜算但我想他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赤组,从属于洛山藩的武士组织,为什么会出现在南院的地盘?还是说自己已经有暴露的可能性了。


扬屋里坐的是一位带有蔷薇发色的深浅异色瞳男子,左金右赤的双眼似乎有一种看穿一切的洞察力。

黑子哲也在最上层的空中楼阁上倚栏相望,并不是和往日那样觉得这位客人看得不顺眼,而是觉得有一种彻骨的气场。

那是一种虽然自己坐在上位,却被屈居下位的人对眼得有种说不出的咄咄逼人压迫感。


“哟,南院的花魁影间大人。”男人起身,带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果然是倾城姿,还望您早日把我的名字书上这象牙筷。”


此话一出,扬屋里站着的一些下人纷纷开始了闲言碎语。


三个月红遍整个洛山藩,名震京城的影间大人,至今从未委身于他人。

“里”的常客也不过屈指可数,三回见面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准备了留有客人名字的筷子,就代表当夜可以一亲芳泽。虽然没有亲口确认,但身边的侍从们都明白,影间大人与其说从进南院以来就是铁了心的卖艺不卖身,更不如说花魁大人本身就有一种禁欲的冰清玉洁气场。


但就是这样遗世而独立的求不得绝美风姿,使得无数风流倜傥、英才俊杰尽折腰。为求一亲芳泽而洒下几十万的人家从未间断过,南院也因此被推到了花柳之地的巅峰。

谁让这世道美男子如此珍贵呢,况且洛山藩本就盛行男风。


再说影间大人本就是书香门第的出身,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的修养远是不在话下的胜人一筹。其音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其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诗词风雅随口拈来不染尘埃,谈笑间棋子落定胜负无疑。是为窈窕君子,达官好逑。诸位已在影间大人身上一掷重金的客人,谁都不想输了这场持久战,从而成为影间大人的第一位宠幸的枕边人。


“赤司征十郎。我的名字。”男人步履轻盈向门口走去,只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要给我记住哦。”


“好”不带感情地应了一声,却发现男人转过了身子冲着他泛起了魅惑般的笑容。他看见那个人的金色异瞳中波涛汹涌,姣好的唇形描绘着让人心口抽痛的口型。


不禁启口,律动出的音节让人恍如回到再也回不去的往昔。


“テツヤ……..”

【3】幽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赤司征十郎在扬屋的厢房中悠然地品了一口茶,又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青峰和饶有兴致的黄濑,不禁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


“让您久等了……”只见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款款走来,虽然姿色不及花魁,但倒也有几分非凡的气质。“妾身丽子,南院新造,今天由我侍奉这位官人。”


“赤司……”青峰忍不住上前问道,“不是说好可以见到哲吗……”


看到屋里不止一人,丽子又拜,道“这位官人,南院有规定,保镳须在门口等候…..”


“起来吧。”赤司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芸子,“影间去哪里了?难道他不知道这里有着他尊贵的客人吗?”


相田丽子并不是第一次代替影间接客,虽然每一位客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都会流露出失望与愤怒,但是这位官人的情绪却丝毫没有改变,仿佛是一件预料之中的事情。见多了不受花魁待见的万象云云,丽子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意图不明。


“嘛看来小赤司完全没有俘获花魁的芳心嘛……”一边金发男子戏谑般的撩起黄发,倒显得风情万种起来。


“不是的哟。”丽子露出了自己的招牌式笑容,“这位官人显然是影间大人中意的对象,只可惜一位熟客在影间大人来这里的路上突然要求……”


砰的一声响起,回过神来看到的是一桌凌乱的花瓶残屑。“他们现在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砍了那个混帐!”方才站在一边沉不住气得青峰,现在已然是面色铁青。


“不可以!”几乎是异口同声。


丽子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的上客,说实话她只是为了维护南院的秩序以免出人命而起乱子所言。但是,那个人又是为何?赤司征十郎,记得今天早上他是这么说的。赤司,赤。难道他们真的是赤组?


因为听到争执的声音,一边在外待命的保镳都冲了进来。水户部一声不吭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却以刀背相对。有着ω字的嘴型的男子在一边开口道,“影间大人说今日不能赴约诚为遗憾,料实力我们亦是不及赤组的各位豪杰。然南院是在洛山藩的领地,还希望官人能体谅这里的安宁。”


黑子哲也,真是干的不错嘛。


“我想和这位新造再共处一段时间,你们先下去吧…..”沉默的男子点了一下头,然后下了个暗号,一众人便退了下去。

“姑娘,你告诉我,影间是不是叫黑子哲也?”待门一关,青峰便挣脱黄濑方才阻拦的架势,冲到前方似有无数个问题要一一道来。


“妾身十岁卖到游廓,弃父母之名,唤作丽子。南院又名相田家,这位官人所问之事,丽子只知影间大人名作相田影间。”


“够了。”赤司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茶,似乎不打算让青峰继续询问下去。影间就是黑子哲也,这点毋容置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逃离赤司征十郎的天帝之眼。


“大辉还有凉太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儿出去记得找敦。”


黑子哲也,我中意你了。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流盻发姿媚,言笑吐芬芳。

扬屋的二层正举行着盛大的歌舞表演,鼓乐齐鸣,婀娜多姿。


“火神君,让您久等了。”黑子拜了一拜,便随后挥手示意身后的保镳退去。

火神大我是“里”的常客,虽说是常客也不过只见了三次面而已,然而对外界来说,这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


“黑….不,影间….今天突然过来是因为….”

“赤组?”

黑子给火神倒了一杯茶,然后起身抱起琵琶,转轴又拨弦。

“我知道赤组似乎盯上我了,但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对上是迟早的事……..”


低眉信手续续弹。

火神听出了乐中的无奈,不禁叹了一口气,“影间,我真恨我自己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把真相告诉了你。如果当时我没有认出你是黑….”拍了一下脑袋,暗自骂了自己好几声,都说好再也不要提这个名字了真是的。


“就算火神君没有告诉我,我心里也很明白,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黑子缓缓闭上眼睛却并没有停止弹奏,“虽然刚被卖到南院的时候,心里死的念头都不知有过多少回。家道的中落,信仰的破灭,让我无法消除心中的复仇之心。但我又是幸运的,幸运的是一来这里就能承担起花魁的角色,不必出卖肉体,却也能为南院赚的可观的收入。”


“你还真是善良啊,居然还想着要对南院这种地狱报恩……”


四弦一声如裂帛。

“如果没有当时橘娘的五千两银子,黑子家早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吧。”黑子回望向火神,“虽然早已经做好了终身不得出南院的觉悟,但是知道了陷害父亲的真凶时,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杀了平宗圣一,黑子哲也什么都会去做!”


火神大我看着黑子视死如归的神情,觉得他心中珍藏了十几年的纯真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4】殊途


一曲终了,火神大我还是一个劲地空喝着闷酒。


 


黑子起身收起酒盅,又对外吩咐了下人去准备一点解酒的茶水。然而关门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位奇高无比的男子正悠悠地在对面的楼道中啃着苹果漫无目的般行走着。一头藤紫的发色和茜色的羽织相应相衬显得气度不凡。


 


赤司征十郎的手下吗?难道赤组今天就要动手了……


 


火神看着在门口发愣的黑子,不自觉地打量起这些年青梅竹马的变化。


印象中,五岁那年相识之际,黑子中助还只是当时美濃守手下的一介普通文官,但因其才思卓越而颇得太守的赏识,以至于当地达官贵人也崇尚把黑子大人的诗赋传而诵之。


因为两家住得近,出生商人父亲希望自己能够和书香门第多有接触,以提高自己在文化上的修养。这样一来便糊里糊涂地把几乎一大半的童年时光都花在了和黑子一起读书练字上。


相处时间长了,自然也了解了不少那家伙的想法。表面弱不禁风文绉绉的样子,内心确是怀着要做武士侠客云游四方的豪情壮志。


不过,这家伙能行吗?


 


然而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问题,当时十一岁的自己便不得不做出随着父母一起远渡西洋深造的决定。那不仅仅是母亲对西洋文明的狂爱,更是早就希望打开商路的父亲夙愿。


他还记得离开的那一天,黑子到渡口为他送别,发誓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一定会让他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更强大的自己。


 


更强大吗?


倒真的是更强大了呢,从某些程度上来说。但是让他变成现在这种连命都不要的样子,还不是火神大我你这个蠢蛋造成的!


 


与其说这次回来是出于思乡之情,倒不如说是因为堂兄冰室辰也希望自己能和他一起联手与藩主平宗圣一做一笔大生意。因为自己近十年的西洋游学与买卖经验,生意当天就顺利地谈成了。平宗圣一似乎很高兴,然后在醉酒之后居然谈起了那件让自己震惊不已的事情,“大我还有辰也,你们知道那个美濃守黑子中助吗?”


 


“认识,就是那个一直阻碍我们商路,极力想维护南郡贸易的太守。但是听下人们说,似乎是在一年前被政治罪判入狱了?”


 


火神大我当时一下子就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但是出于一个商人多年的经验他知道此事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多问。


 


“你们知道吗?其实这桩案子可是我一手操办的”,不加任何修饰的洋洋得意。


“不仅打开了洛山藩的商路,也轻而易举地又多了一块地盘。现在的美濃可是洛山藩的领土……”


 


“佩服佩服。”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僵硬,自家兄弟便不断地化解这略有尴尬的气氛。


 


“辰也,还有大我啊,如果我们能够在更远的将来互通有无,那么美濃守的位子,就等着你们兄弟二人接手了。”


 


“火神君,你在想什么?”看到黑子不知在何时已经坐到了自己面前,火神哇啊地叫了一声,然后抱怨起对方的存在感怎么在成为花魁后还是那么的薄弱。


 


“火神君到底在想什么呢?”一双和本人一样不会笑的蔚蓝色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像是不问出来就不罢休的样子。


 


“还不是在想你这些破事……”这次回乡真是糟透了,火神大我想。


如果那次从平宗府邸回来路上没有见到黑子的花魁道中,就不会把本就带的不多的银两用来求见花魁,更不会告诉他黑子大人冤案的真相,让青梅竹马现在那么想去送死了…... 


“嗷嗷嗷嗷嗷嗷,痛…...”这家伙的手刀还是那么不留情面。


 


“不是这个哦……”黑子觉得下手确实有点重了,不禁帮对方揉揉,“我是说你从我进来时就在思考的那些要不要告诉我的事情……”


 


“嘛……也就是赤组似乎盯上你了,想说的时候看你的样子也是知道了。还有就是……”


 


“还有就是?”


 


深吸了一口气,火神缓缓地吐出了黑子哲也最不想听到的信息,“赤组最近又收了一个道上战无不胜的剑道达人,名字叫做…….”


 


“青峰大辉。”


 


啪——酒盅突然被打翻在地。


 


火神大我预想过很多黑子听到史上最强高手加入最强武士组织后会受到的精神压迫,但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崩溃的局面。


 


黑子哲也整个人都在颤抖,原本平静的双眸一下子因为受到巨大的冲击而显出前所未有的扭曲。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了过来,火神大叫不好,连忙随手撕下自己和服上的布料,一把塞进黑子的口中。这家伙八成是整个口腔都在随着人哆嗦着,晚一秒把布料堵住嘴,就多一份咬到舌头伤及性命的危险。


 


逆流成河的悲伤与无助让黑子哲也再也忍不住情绪的抑制,痛苦地闭上眼睛任凭泪水冲花了细致的妆容。


火神除了怕狗,也怕黑子的抽噎和颤抖。为什么青峰大辉这个人会给这家伙这么大的打击?


 


但是眼下安抚下情绪比较重要吧。想到小时候黑子常把弟弟妹妹搂在怀里哄,于是也不自觉的一把揽过青梅竹马的身子,哭泣的时候有个依靠会比较安心吧?


 


哭泣没有停止,反而越发汹涌起来。那几乎要把灵魂都给宣泄出来的样子让火神大我明白,青峰大辉一定是黑子哲也极为珍重的人。


 


“嗯——就是这里啦…..”紫原随手又捎起扬屋随处放置的水果,一口啃下去,“黑仔就在里头了…….”


 


“糟……”在厢房里的火神和黑子听到声响,瞬间意识到形势开始如履薄冰起来。透过窗棂隐隐看到一个巨人般的身影,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让自己迅速按住了腰间的玉泉剑,大滴大滴汗水从额头滴落……


 


嗙——几乎是在房门被冲破的一瞬间,火神看到一团黑色旋风鬼魅般的冲了进来。


拔刀,方向是右下方,用尽全力砍下。


电石火花间,只听哐当一声,方才还紧握的爱剑却已不知所踪。


 


稍微看清了一下对方的脸,乌黑如煞神般的狰狞,散发着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杀气。


 


“尊贵的客人,永别了”青峰撇了撇嘴角,然后挥下手中的黑金宝刀…. 


 


这下是死定了,火神想。


 


“如果青峰君今天一定要杀了火神君的话,那就请先踩过我的尸体!”


 


黑子?!


 


回过神来,火神看到黑子双手握着一把和那个煞神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金宝刀,抵下了那致命的一击。但是因为实力相差悬殊,他的手上已经汩汩地流下了降红色的鲜血,伴随着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心碎地让人窒息。


 


“黑子……”


 


“哲………”


 


南院的保镳已经纷纷赶到,包围住了这个平日里从不见红的花魁厢房。赤组的人也不甘示弱,在青峰的身边摆出阵型。


 


千钧一发。


 


赤司征十郎不知何时已淡然地伫立在门口,冷眼以待这场好戏的结局。


 


青峰曾经想过很多与黑子哲也重逢的画面,或许会喜极而泣,或许会无语相拥,但现在他只觉得五雷轰顶。


 


哲那绝非玩笑的坚定目光,一刀一刀鲜血淋漓地凌迟了自己整个灵魂。



【5】缘起

 

青峰大辉是孤儿。

 

从小就在混沌的黑白道交际点厮混求生,让他习得了一身浑然天成的好剑术。但青峰知道光凭自己这点本事,完全不能成为他想要成为的武士。

 

不过没关系,剑道可以一点一点提高,最重要的不应该是侠风仗义和忠君无畏吗?前一整子被处死的地方官大人本是武士出生,却私通了东三藩而做出了违逆南藩主君的事,以后自己绝对要和那种唯利是图的家伙划清界限。不过那家伙死的时候还真是惨,又被那么多人围观,又是连个收尸的家人都没有……..

 

“哟,这个玉佩似乎不错嘛小子。”

 

正想着脑中翻滚的事时,青峰突然便被一阵喧嚣所吸引住目光——那些平时经常在这一带活动的恶少此时正围住了一个个子小小的少年。

 

 “明明那么没有存在感,身上的玉石倒是那么夺目,看来真是跟错了主子啊。”

 

然而少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别样的情绪,他深深鞠了一躬,天蓝色头发在起伏间微微飘逸,在青峰看来,少年纯净得就和那块玉石一样精致而清澈,配得不得了。

 

“请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字字分明的话语让气氛一下子变得千钧一发起来,青峰心中刚想说不好,那几个恶少便已开始了行动。几秒钟内调整出的站位,便气场十足地把少年围了个无处可逃。

 

但是,那家伙也没有想要逃过吧。

 

“说,我自愿把这块玉佩送给鹿野大人。”其中一位男子突然抓起少年的领口威胁着,并亮出了蓄势待发的拳头。

 

“请允许我郑重的拒绝,这块玉……”

 

还没等话说完,少年已被拳头打飞在地。缓缓地抬起头,迅速泛起的红紫色印痕被自身白净的肌肤反衬出鲜血淋漓的即视感。

 

“打,给我继续打,打到这弱虫服帖了再说!”

 

“你妈的别欺人太甚!”早就看不下去了的青峰大吼一声,然后按住了自己腰间尚未出鞘的“宝刀”。与生俱来的巨大存在感立即止住了那些将要落下拳头,然而……

 

“哈哈哈,这小子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也敢向我们挑衅?!”

“兄弟们,先把这个狂傲的杂碎给我收拾了,再来处理那个弱小子。”

 

无视掉讥笑、讽刺与挑衅,青峰稳住气息摆好了架势。

 

喝啊——就在第一个恶少冲过来的时候,青峰把所有精气神贯注下丹田,在瞬间拔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老子今天就要给你们这群败类尝尝恃强凛弱的代价!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并不是好事者围观街市的斗殴,而是因为自青峰在首次斩杀后的几秒几分内,已经施行了一大串让路人都为之惊叹的连贯斩杀动作。但奇怪的是,地上并没有见红。

 

无血胜有血,至少地上的那一堆残兵败将诠释了眼前这个砍杀如旋风般的少年是怎样的生猛。一把夺回领头恶少手中的玉佩,青峰感觉此地不宜久留,便一把拉起少年的手,带着他迅速地离开。

 

“送你回家吧。”

 

入秋之后,一过未时天色就开始暗了起来。少年似乎已经慢慢从惊慌无措中冷静下来了。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武士大人。”

 

对上了投过来的无比崇拜与羡慕的目光,平时大条神经的青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嘛…还远不够武士大人的称呼呢……”

 

“武士大人的刀……”

 

诶——这家伙还真能戳中自己的痛处嘛….青峰泄气地看了看自己的“宝刀”,又长叹一声,却在回神的时候发现少年若有所思…..”

 

“嘛…..我是孤儿,平时本来就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拷给各种大人做做杂活求个生活。有时连饭都吃不饱,更没有闲钱买刀。这把刀,也是因为一次接到清场工作,才在一家发动过起义的酒楼里收获了它。虽然是把砍钝了的刀,还配了个破了一大半的鞘,但是……..”

 

“武士大人,我没有看不起它的意思…….请允许我郑重地为我的表述道歉。”

 

看着少年又是九十度的鞠躬,青峰突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事实上…..我和尊敬武士大人一样,敬畏着这把刀……武士大人的刀砍钝了说明它已经尽了此生的使命,但是它在武士大人的手上又重生复活了一次。”

 

“重生复活?”

 

“嗯….武士大人的刀不仅能震慑邪恶,还救下了我…..这对我来说…..”

 

“嘛….不要想太多啦……”顺手揉了揉对方柔顺到令人叫绝的天蓝色头发,我只是看不下去而……”

 

“武士大人,我叫黑子哲也,非常喜欢剑术和武士道,所以是否可以请求武士大人陪我一起学习剑道?”

 

“诶?可是,哲……我可是…….”有这个资格吗?青峰不禁问自己。从黑子身上的玉佩和彬彬有礼的待人就可以知道,即使不是富贵人家,黑子的家境也一定是比自己这种类似流浪者好得多。从小不习惯依赖别人,不喜欢擅自接受恩惠的青峰,看着黑子几乎是求着他的目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武士大人不用顾虑什么。我很喜欢武士大人的仗义侠风,也很崇拜武士大人在这种情况和条件下的刀法。最重要的是,武士大人和我一样是真心喜欢剑法和武士道的,所以…….”

 

“拜托你了,武士大人。”

 

绚丽的夕阳打在少年身上,一瞬间青峰觉得黑子耀眼极了,简直就像从天而降的神明。不管哲是滴水之恩泉涌相报也好,还是纯粹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极力想留住也罢,青峰觉得自己眼下应该抛弃这种由于长期贫穷而积累的自卑感和拒绝绝对施舍的心态。

 

“都说还不是武士大人啦…..”他爽朗地笑了笑,说“我叫青峰大辉,如果可以那我就不客气啦。一起和哲学习真正的剑道,然后再一起和哲做真正的武士。”

 

他看见黑子抬起头,露出欣喜的笑容,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太好了”的表情,不禁让自己的心都放松了下来。

 

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很愉快吧。

 

于是青峰轻轻地握拳,然后温柔地摆到黑子面前,“武士们都是鸣金来起誓的,现在虽然我们还没有把像样的刀,所以就用击拳起誓来代替吧。今后要一起努力做真正的武士啊,哲!”

 

黝黑的肤色和樱白的肌色在第一次相击触的时候并不知道,原来如此热爱剑术与武士道的两个人,却都不能在最后成为真正的武士,甚至背道而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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